第5章 第5章
“服毒？”
幽邃眸底，清凌凌的碎光凝了一瞬，又恢复如常。
魏宁轩勾起唇，抬手将书卷翻页。“哗”地声细响，似滴水珠落在平静湖面，激起一圈涟漪。
“看来本王的这位王妃，还真不招人喜欢。”
叶羽不解其意。
“王爷的意思是？”
“何人会在局势不利时服毒自尽？”
“多是暗卫任务失败……”叶羽恍悟，遂地又剑眉微蹙，“可王妃身边怎么会蛰伏有暗卫？”
端起茶，魏宁轩慢条斯理地呷了口。
“暗卫无非是用来护人和杀人。若前者，她该舍命护主，死于刀下。唯有后者，刺杀失败，乃至还反被将了一军，才不得不服毒自尽。”
反将一军？被那位看起来柔柔弱弱、还分外嗜睡的公主？叶羽有些存疑，虽说那婢子不会武，但也不至于这样无用吧。
“人是月离来的，月离那边也继续往下查。”
“是。”
夜已深，热闹和喜庆尽散，屋外像刚用浓墨添了一笔，黑得沉寂。叶羽轻步到烛台前，捻着薄铁片拨了拨焉耷的烛芯，瞬时，书房内明亮许多。
他回身，望向书案前一身喜服尚未褪下的人，斟酌着提醒：“王爷，今日大婚，您不去的话，王妃恐怕要伤心。”
闻此，魏宁轩抬头，略一挑眉。
“本王为何要顾及一个探子的感受？”
叶羽这才缄口，不再多言。
和亲一事，是对手有所图谋，他不是不能理解王爷，可也忍不住对这位新入府的王妃生了些许怜悯。
不过是成亲，就先后历经两次刺杀，好不容易活下来，结果还要独守空房，实在可怜了些。
和叶羽同等心情的，还有小萤。
只是小萤除了怜惜自家公主，还有对那位平宁王的忿忿。
白日里瞧着，那王爷也是温柔谦谦，怎地背地里这样行事，成亲当日竟就冷落妻子，可真是个无情的！
无意抬眸，陈子夜将小丫头独自气恼的模样尽数看在眼里，澄澈眸子眨了两下，她放下羹勺，笑问：“你忙累一日，要不要也坐下吃点？”
回过神，小萤忙摇头，将切成小份且去了骨的烧鸡端至公主跟前。
“奴婢不累，奴婢只是有些生气。”
烧鸡若能大口撕咬，吃着才叫一个痛快，可耐不住真主浑身精致，陈子夜也只好拿起木箸优雅用食。
她一脸不解，“气什么？”
“当然是王爷啊。”小萤脱口道，很快又意识到这话不妥，谨慎地看眼门口，压低了声音，“公主就不生气吗？洞房花烛夜，王爷却待在书房，还害得您苦等多时。”
和着外酥里嫩的烧鸡，陈子夜细咀嚼着小丫头这番话，片晌，将重点落在那句“苦等多时”上。
倒也没说错，等待最是难熬，何况她还空着肚子，顶了满头的金坨子，而魏宁轩却能心安理得在书房偷闲，这么一回想，着实叫人生气。
她点点头，咽下吃食，柔声安抚起小萤，“不气不气，明日就叫他等回来。”
“等回来？”
小萤一时没悟出是何意，刚要追问，就听得公主转了话题。
“晴瑶和晴妍那件事，你是怎么看的？”
小萤一怔，迎上那道似能将她看穿的目光，沮丧地垂下眼帘。
她本是有意将此事忘却的。
与那二人虽只相识短短几日，可这一路关系甚是融洽，二人对她也是照顾有加。暗地里，早已将她们当作姐姐看待。
可没想到，竟出了这等事……
小萤抬眸，细眉微蹙，“奴婢不明白，她们为何要刺杀您，这之前分明还都是很和善的人。”
看着还有些不愿面对现实的小丫头，陈子夜默声良久。
小萤年纪尚小，正值豆蔻之年，本该是被捧着宠着，若非双亲病逝，也不会入宫为婢。她能理解这姑娘的单纯心性，与那二人间的相处，也皆看在眼里，况且还有舍命挡刀这份恩情，她犹豫过要不要再多给几日让其缓缓。可自入了王府，前世记忆越发清晰，她觉得，以防万一，有些事还是尽早说明白更好。
“小萤，那二人不是暗卫，便是杀手，总之是听人命令行事。且她们与黑衣人也不是一伙，那就意味着，现在已有两拨人想取我性命了。”
“虽不知黑衣人受何人指使，但晴瑶二人显然是月离王宫派来。这样说，你可懂我的意思？”
她顿了顿，放下碗箸，将小丫头拉到跟前，郑重叮嘱，“即便是在月离，都有人对我存杀心，眼下到了南乾，我们行事就更要慎重了，绝不可轻信任何人。我能信的只有你，同样，你能信的也只有我。”
“那王爷……”话才出口，小萤就噎住，又咽了回去。
花烛夜能让公主独守空房的人，如何能轻易信任。能指派叶羽相救，无非也是出于两国间的往来罢了。
公主说的话，小萤一时半会难以全盘受下，可最重要的，她却听懂了。
“公主放心，奴婢明白，日后定谨言慎行，也绝不会轻易听信旁人，更不会辜负您的信任！”
其实早在路上，她就已下定决心。公主待她如此好，她必定也要待公主好的。
小萤略显稚嫩的脸蛋上，此刻溢满了真诚和坚定，陈子夜满意地微微一笑，这才继续填饱肚子。
人的心性哪能说改就改，何况还是这样单纯的人，可她也无需太心急，这丫头能认清现下的处境就好。
成亲当日，虽在小萤眼中，陈子夜守了一夜空房，可实则，她自己乐得一夜自在。吃饱喝足，又洗去浑身疲乏，还有五人宽的丝衾床榻供她随意造作，是自穿越以来，她睡得最舒适、也最踏实的一觉。
以至于翌晨，暖阳爬上床头，她仍卷着小被往里滚了一圈，继续埋头大睡。
小萤候在床榻前，心急难安。
“公、王妃，今日要去宫里谢恩，王爷已在府外等着您了。”
“那便让他等。”
少女懒散软糯的声音从红帐里飘出，“说好了今日要让他等回来。”
原来昨夜那句话，是这么个意思？小萤一时哭笑不得，虽担忧王爷等久了要动怒，可看自家王妃似早有打算，也就不多言无用。
杵立片刻后，转身去备洗漱用具和衣物，以便王妃起身时，不必太过匆忙。
彼时王府外，等在马车内的人，手中茶盏再次见底，抿着唇，面色逐渐阴沉。
魏宁轩轻吐口气，将书卷搁到一旁，闭目靠于车壁。
马车里冰寒压迫的气氛，渗过车帷爬到叶羽脖颈间，让他不自觉身子一颤。当即不敢多待，借口要去催催，便冲进了府内。
结果两盏茶工夫过去。
“王爷，婢子说王妃正在洗漱，很快就好！”
又三盏茶工夫。
“王爷，婢子说王妃已在梳妆，马上就到。”
再五盏茶。
“王、王爷，王妃她……”
终于，魏宁轩忍无可忍，冷冷睁开眼，面沉如水。
“不等了，出发。”至今还未有人敢让他等这样久，他的这位王妃面子不大，胆子倒是包天，“就让她走着去。”
不料这话刚落地，车外又传来叶羽的禀声。
“王爷，王妃来了！”
不等魏宁轩再开口，便听得一阵细碎脚步声及近，接着是上马车的“哒哒”声响。
很快，车帷被人掀开，伴着女儿家的甜软馨香扑了满面，一张娇俏还蕴着丝急色的小脸猝不及防闯进了他眼底。
“让王爷久等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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