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 出发

一家子人都坐在沙发上看着我在大镜子前“发骚”。妈妈忽然想起了啥，一下子站了起来，自言自语道：“兵兵还没有合适的毛衣呢，他去北京肯定冷。”便说着走进他们的卧室，翻箱倒柜不知找什么，好大一会儿抱着几卷红的、土黄的毛线出来，对我说道：“妈妈给你织一件红色的毛衣吧。”旁边的姐姐说：“妈，太鲜艳了，到了部队不合适吧？”妈妈接着说道：“兵，你自己选一个颜色吧。”有什么可选的，我一直喜欢黄色，指了指土黄色毛线球：“就黄色的吧。”妈妈就收拾起那些红毛线球放进了屋里，从卧室出来，手里多了四根粗大发亮的打毛衣针。妈妈坐下来，不再管别人开始起头打毛衣。妈妈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织好了一件黄色v字领的毛衣，硬让我换上新毛衣，才坐着矿上专门派的212吉普车把我送到了县招待所。

        一顶绿色解放帽、一身绿色军衣、一床绿色军背、一宽一细两条背包绳、一个绿色挎包是新兵的标配。为了练习打背包，可没少麻烦隔壁邻居老刘家当过兵的儿子，不过只学会了一种“两竖三道绕后打结”的简易办法，直到当了营长也没有练习其他的打背包方法，直接换成了可以塞不少家什的大背囊。

        四流知道我要去县里报到，特意从灵石跑到张家庄来送我，一副失落、郁闷、遗憾的表情。他长的非常敦实，个头不高，头发浓黑，白白的皮肤，嘴角两边挂着不成熟的几根细胡须，身体比我壮了许多，只是走到了最后一步，却因为牙齿不好被接兵连长从名册上删去了名字。我呢，为即将实现的“当兵梦”激动，又为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害怕，而他有可能成为我最亲密的战友，却失之臂交。送他离开时，他瞅着我身上绿绿的军装满眼羡慕和不甘，而人生的分水岭正是在这不舍与不甘之间，不经意地改变了命运。“当兵”的门将他拒之千里以外，“财神爷”却叩响了他的门。据妈妈后来讲，四流开“蹦蹦车”起家，起早贪黑地拉石膏给人运货，慢慢积累了一些资本，组建了一个拥有几十辆车的大车队。后来，挤进房地产成为开发商，选上了县政协委员。听了他的故事，我很释然，他没有当成兵，却抓住了机会，成就了今天的成绩。几十年后，在接兵连长儿子的婚礼上我与番连长开起了玩笑：当初你拒绝了一个兵，今天却造就了一个亿万富翁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大概这就是奇怪的人生吧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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